雖然法律服務一貫具有較強的技術免疫力,但是倚重信息檢索、文件整理和邏輯推理的法律事務確實是 AI 發揮“聰明才智”的絕佳領域。1987年,關于法律與人工智能的第一次國際會議在波士頓舉行,此時,萬維網尚未發明,當然就更談不上普及了。但是現在,AI 的發展和進步已經開始對法律服務市場產生一定的影響。Jomati 在一項研究《文明2030:不久將來的律所》中提出,經過長期的孵化和實驗,“技術突然可以以驚人的速度向前行進了”;在15年內,機器人和人工智能將會主導法律實踐,也許將給律所帶來“結構性坍塌”(structural collapse),法律服務市場的面貌將大為改觀。
領絡律師認為人工智能在未來可能會涉及法律服務的四大領域,也會對法律服務帶來三大潛在影響。
律師的新助手和替代者:
一是法律檢索(legal research)。各種法律數據庫已經在幫助律師更好地進行法律檢索,但這很多時候是一件費時費力的事,往往由律師助理或者助理律師來承擔。目前,國內外已經有一些可以進行法律檢索的 AI 產品,如 ROSS。作為世界上第一個人工智能律師,ROSS 部分受到 IBM 的認知計算機 Watson 支撐,它可以理解自然語言,并提供特定的、分析性的回答,這接近于和人類律師一起工作的體驗。截至目前,已經有超過10家主流律所“雇傭了” ROSS。類似 ROSS 的法律類“數字助理”(digital associate)越來越多,其在律所中的身份類似于準雇員。
二是文件審閱(document review)。文件審閱可謂量大,價值低。在這方面,AI 正好可以最大化其用。預測性編程(predictive coding)和利用機器學習算法的軟件可以幫助為相關法律文件檢索電子信息。案件相關文件的整理、證據和法律發現等任務日益被交給了機器。AI 律師在調查、法律風控、合規相關工作、文件整理甚至盡職調查等法律事務中,都可以扮演重要作用。也許10年前,律師在準備大型并購案件的時候,需要雇員上百個高薪律師來檢索成千上萬份文件。然而,硅谷的一家電子取證(e-discovery)公司 Blackstone Discovery 卻可以以不超過10萬美元的代價在幾天之內分析150萬份法律文件。此外,AI 在合同審核上正在發揮作用。比如,類似 Beagle 的智能合同服務可以提供人工智能合同分析,幫助用戶以更低的成本、更高的效率管理合同,防范法律風險。因此,對于類似文件審閱、合同管理等法律服務,技術可以提供更好、更快、更便宜的服務。在企業端的法律市場,對于創業公司,這可以削減風險,提高效率,同時極大減少時間、人力成本等投入。
三是案件預測(case prediction)。倫敦律所 Hodge Jones & Allen 早已在利用一個“案件結果的預測模型”來評估人身傷害案件的勝訴可能性。這直接導致了2013年的 Jackson 民事訴訟改革,使得人身傷害案件的訴訟成本大大降低了。[7]理論上,AI 能夠預測法律糾紛和程序的結果。對過去案件的自動化分析,外加數據挖掘和預測性分析技術,可以得出一些有趣的結果。這種工具對律師而言意義重大。在這一方面,Lex Machina 公司提供的服務,通過對成千上萬份法院判決進行自然語言處理,來預測案件結果。比如,其軟件可以確定哪位法官傾向于支持原告,基于對方律師過去處理的案件來形成相應的訴訟策略,針對某個特定法院形成最有效的法律論證,等等。邁阿密一家名為 Premonition 的公司甚至宣稱可以基于類似案件判決的統計性分析,在起訴前就預測案件的勝訴方。2016年,英國法院對預測性編程持支持態度。
四是咨詢服務(advisory service)。AI法律咨詢以 DoNotPay 最為典型,它在線幫助用戶挑戰交通罰單。用戶只需要訪問其網站,同其發消息進行交流,它就可以利用用戶提供的信息形成一份文件,用于挑戰罰單。它在紐約、倫敦和西雅圖,已經成功挑戰了超過20萬個罰單,成功率是60%。DoNotPay 還在不斷擴大其法律服務類型,已經涵蓋到了航班延誤補償金請求、政府住房申請等。在國內,號稱中國第一個機器人律師的“小梨”目前可以提供簽證、離婚咨詢等服務。咨詢服務可謂是 AI 法律服務的一大熱門。
法律服務三大潛在影響:結構性變革、正義可得性和無訟社會
AI法律服務帶來的三大挑戰:
1.監督、保密義務和未經授權執業
對于諸如 DoNotPay 等可以提供法律咨詢服務和協助準備法律文件的 AI 律師,一個有意思的問題是,用戶和它們之間存在律師-當事人的委托關系嗎? 很顯然,這一委托關系只存在于人類律師和自然人或者法人客戶之間。當人工智能律師開始為用戶提供法律服務,它們之間是否存在委托關系是一個有意思的問題。此外,基于算法的 AI 法律服務是否能夠符合法律職業的價值、觀念等,也是需要慎重考慮的。但在 AI 律師不是替代人類律師,而是成為其幫手的情況下,也存在一些挑戰。
第一,在法律上,類似法律檢索、文件審閱、案件預測等 AI 律師并非真正的律師,那么與其一道工作的人類律師是否有義務監督其行為?按理,律師需要對參與法律服務提供的人類非律師進行監督,確保其行為符合律師的職業義務。那么,當 AI 律師履行的工作或者做出的決策在性質上就是提供法律服務時,比如準備法律文件、做出是否提交特定文件的決定,或者從事類似的行為,律師是否需要對其進行監督?當前的諸多 AI 系統都是一個“黑箱”,提供法律服務的 AI 系統也不例外,律師可能根本無從知曉其如何作出決策,將律師的監督義務延伸到 AI 系統是否必要或者可行?這值得探討。
第二,保密義務。很多法律類的 AI 應用都是由第三方提供的,而非律所本身,律所只是以服務的形式購買過來。基于機器學習,樣本和數據越大,AI分析的質量就越高,而且會不斷提高和優化。因此,AI 技術提供者可能將各個客戶的數據匯總到一個數據庫供系統學習。因此,從保密義務的角度出發,律師必須考慮什么數據提供給了AI 提供者,以及如何保護、存儲這些數據。如果訴訟雙方使用同一個 AI 法律服務,是不是有可能雙方的數據都被用來訓練這一 AI 系統?在這些情況下,律師的保密義務將值得關注。
第三,未經授權的執業問題。對于較為成熟、能力更強的 AI 律師,當其向用戶提供法律服務,是否需要具有職業資格?就市場中所謂的機器人律師而言,它們是否需要參加法律職業資格考試?抑或需要其他形式的考核以確定其具有職業能力?當然,隨著AI法律服務市場的蓬勃發展,這也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。